桔梗花（卡黄）
*HE结局 xxs文笔慎入 剧情牵强ヾ(๑╹ヮ╹๑)ﾉ”
“我本以为我会在此将一生消磨殆尽，直到我遇到你。”
1
我与她的初见，是在多年前一个炙热的夏季。
七月中旬的天气总是那么灼人。等到店里的桔梗耷拉着头，花瓣已经开始发蔫的时候，我才花光了积蓄，耐着性子按照冗杂的程序办下手续，把这家藏在街角的小花店买了下来。
听说这家店已经开了三十多年，原先是卖糖果的铺子，店主是位满头白发的老奶奶，我有幸见过一面。现在看起来还是糖果店的生意更好一点——还能使用的柜台、摆架我都没有怎么挪动，只是把窗台前一个落满灰尘的竹架子卡到门框上，种满了紫藤花，花藤缠绕后就能做成一个新花架了。
奶奶还留下一堆书。所以我总是在闲暇时窝在摇椅上，晒着百叶窗漏下来的阳光，一页一页慢慢咀嚼着书里的各种情节。此刻，书中嬉笑怒骂，爱恨嗔痴，悲欢离合，阴晴圆缺之类，于我来说只不过是“书中”罢了。
时间总是过的飞快，转眼之间，紫藤就爬满了花架。顾客稀稀拉拉的来，陆陆续续的去，现在的收入也勉勉强强够维持生计了，不过我也满足于现状，毕竟如此一家藏在街角的店，特别是花店，能带来什么收益呢？
2
我以为我会在这家小店里消磨过半生去。
半个月之后，我还是窝在摇椅上看书，正恼于大反派的卑劣无耻，却被一阵突然响起的风铃声从精神世界中唤醒。
是门上挂的风铃。
我不情不愿的放下书，慢慢悠悠的走到柜台前，想看看是哪位闲人，居然在下午三点太阳最毒辣时来一家花店闲逛。
是个姑娘。
当时见到她第一面我是怎么想的，记不清了，只记得她约莫二十出头，与我差不多的年纪，穿着一条高腰的黑白撞色短裙，淡紫色的T恤，胸前涂鸦着两朵潦草的图案，束着松松的高马尾，碎发没有完全梳上去，刘海弯弯的翘在鬓旁。
刘海下是一双精致的眉眼。
我曾经幻想过，书中写“眉眼如画，灿若星辰”的人，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，如果是真实存在的，那么“眉眼如画，灿若星辰”的面庞，又是怎样的呢？
单单注视那双眉眼，我已经知道答案。
她抬眼看了看花店的装潢，又看了看我，用清澈的嗓音问：“请问，这里有桔梗花卖吗？”
我有些不知所措，木讷的从架子上抽出几朵开的正好的桔梗来，才来得及回应：“有的。”
她笑了，有些腼腆：“太好了，我找了好多花店都没有……啊，可以帮我包一束吗，七八朵就可以。”
不得不说，她的笑很有感染力，我也跟着微笑起来，抽出牛皮纸和丝带来，小心翼翼的包好了那束桔梗。
打好了丝带。我把花束放在柜台上，弯腰找着标签纸：“有什么话要写在标签上吗？”
“有的。”
我找出一根笔，撑在柜台上等她开口。
“以后我可以经常来这里吗，”她问，声音让我想起那串唤醒我的风铃，“只有这里有桔梗花卖了。”
我有点意外，抬起头，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：“你要写这句话？”
她微微怔住，随即又笑起来：“不是，我在问您，我可以经常来吗？”
这回轮到我有点不好意思了，连忙点点头。
她一手撑在柜台上，另一只手拿过我的笔，指尖微微擦过我的手背，有些痒。
“李…艺”她落笔在标签纸上，边念边对我说：“这是我的名字，还有电话，我来之前会给您打电话的。”
不知道为什么，我迫切想知道她的名字。
见我点头，她抱着那束花，数好了钱递过来，看起来心情大好似的，笑着冲我道了声谢，又挥了挥手，脚步欢快的踏出门去。
我低头，仔细摩挲着那张纸。
李艺彤。
名字温婉诗意，笔迹却清冽而有力。
李艺彤，我伴着风铃声默念。
很好听的名字啊。
3
夏季的雨总是很多，雨点淅淅沥沥的打在地上，是一枚枚来自天空的印章，烙刻在地面，冰冰凉凉的，像是整个世界都浸泡在了冰镇柠檬汁里，酸酸甜甜的味道才沁人心脾。
不知不觉，我与李艺彤在花店的初遇已经过去了两个礼拜。这期间她来过好几回，每次都照例买桔梗花，我也照例给她留着桔梗花。
我们慢慢熟悉起来。但我属于典型的不擅长聊天的人，更不擅于开始聊天，尤其是在网络上——或许这就是我能忍受单调生活的原因。所以，固然我加上了李艺彤的微信，我们彼此的对话也仅仅止于添加好友而已。
她明明看上去很开朗，我暗戳戳的抱怨，怎么也不会主动发发消息呢？
五六点钟，附近的学校结束了学期的最后一天，有个高高的男生跑到店里来订了一大束玫瑰花，走的时候往花束里塞了一封小小的情书。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跑出这个街角，这个时节特有的阴晴不定就把他淋成了落汤鸡。
我摆弄着手机，无聊间点开了李艺彤的聊天框，输了几个字又逐个删除，懊恼的很。
门口突然叮铃哐啷一阵响。
我抬头。
她今天截然不同，头发被打湿贴在脸旁，袖口和裤脚湿了一大截。和上次那个阳光明媚的她不一样，现在的她更像一朵喝多了水的花，蔫蔫的，但是莫名可爱。
是李艺彤。
虽然她总是在我出其不意的时候出现，但是冒着大雨来还是第一次。我的愿望得以实现，没有像第一次见那么拘束，拿了个杯子倒了一杯热水，问她：“还是桔梗花吗？”
李艺彤接过杯子，一口气喝了大半杯，不好意思的笑了。
窗外的雨看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停。我把开的好的桔梗花挑出来，开始剪花枝。
风铃沉默了。此刻是雨声占据了世间的一切。
“为什么每次都买桔梗花啊，”我终于忍受不了尴尬的沉默，随便找了个话题问，“我觉得栀子花也很好看的。”
她闻言，冲我眨了眨眼，认真道：“桔梗花的花语是‘永恒不变的爱’。虽然小小的桔梗可能并不起眼，也经常作为配花存在，但它代表的是一种暗恋哦。”
我想起来那个跑出去送情书的男生，忽然问道：“那你有过暗恋吗？上学的时候一定有吧。”
不知道为什么，一见到李艺彤我说话就容易不经过脑子，问完之后我才发现这句话有多蠢，顿时又羞红了脸。
李艺彤倒是不在乎：“没。我以前觉得谈恋爱很幼稚，现在嘛也没机会谈了。”
我小声说：“会有人喜欢你的。”
她笑了，眼里闪着狡黠的光，盯着我看：“可能吧。”
我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知所措。
4
时间匆匆忙忙，恍恍惚惚间的流年交错，身边的很多人陆陆续续的离开，很多人又突兀的来，我总是应接不暇。等到桔梗花第二次花开，绽放出藕荷色的夜星，才突然间反应过来，原来我在这家小店已然度过了一整年。
我们彼此也相识了一整年。
我们之间的进展很快，从陌生的过客到无话不说的好友，仿佛只用了一天时间，我也发掘了她更多的优点。
比如，她经常会帮我照顾店里的花，虽然也出过岔子，但是大多数时间她于种植这方面还是非常有天赋的。
比如，她碰到什么有趣的东西总是会买给我一份，虽然我每次都会撇着嘴说“无聊”，但是她还是孜孜不倦的坚持。
比如她老是说我太冷漠，老是说我盐她。
比如李艺彤爱叫我“婷婷桑”，我就回口叫她“白发卡”。
偶然间发现她还会作词作曲，这一点令我非常惊讶。
她经常唱的一首很好听，但是我不知道名字，有一段时间——其实是直到现在，李艺彤热衷于反反复复哼这首歌给我听，害的我做梦都是她。
……
时间拉回到现在。最近好像有什么大新闻要出炉似的，网上沸腾起来，词条刷新又刷新，都是“演唱会”“毕业曲”什么的，我都不是很理解。
李艺彤歪在我对面的摇椅上，抱着一杯冰镇可乐，兴高采烈问我有没有看最近的新词条，说今天晚上会有直播，让我一定要去看。
“我保证，一定非常惊喜。”李艺彤如是说。
我试图追问她是什么惊喜，她却卖关子不肯告诉我了。
我把她从摇椅上赶了起来。
反正是个偶像的毕业演唱会就是了，我想，可能没什么意思的。
我看着她委屈巴巴的。心想，不过既然李艺彤说很惊喜，那么就去看吧。
5
当晚，我按着直播的时间点进链接。
直播间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安静，这个小偶像居然已经有粉丝在评论区刷应援口号了，看来一定是人气TOP。
屏幕渐渐亮起，镜头先转着照了场子一圈，看得出来是个不小的中心建筑，而且座无虚席，应援灯牌和横幅可以说是互相辉映，现场也热闹的不得了。
毕业，出道五周年…我默念着。
突然，舞台中央的灯光亮起，话筒夹投落下一片阴影。
一个身影缓缓的后台走出。
这里的信号不太好，我只看见一袭蓝色的曳地长裙，点缀着斑斑点点的星光，像是直接从宇宙的璀璨星河中裁了一段披在身上，每走一步，都会有数不尽的星星坠落，投射出流动的光影来。
我盯着屏幕上灰色的圈圈，因为画面卡顿严重，那位小偶像又正好低着头，所以我只能瞥见她长发散落在肩旁，别了一个行星形状的银色发卡。
化着精致的妆容但不掩天生丽质。
平时的她好像更加自如一点吧。
是李艺彤，我想。
她原来是偶像啊。
而且已经当了五年偶像了。
确实很惊喜，我惊讶的端详着屏幕里的李艺彤，确认无误后才反应过来，她的确是偶像，不管是气质，是举止，包括那份满满的元气，都是常人不能有的。
她笑着冲周围的人打招呼，也向我打招呼。
此刻，时间仿佛都于她停留。她是一颗闪耀的星，而我只是宇宙中慢慢飘零凋落的灰尘，仅此而已了。
李艺彤等掌声静默。上前一步，用温柔的声音包围世界：“下面这首歌呢，是我要送给一个朋友的，你在看吗？婷婷桑！”
我突然之间失语。好像是被她眼里温暖湿润的东西所淹没，沉浸于柔软，深陷于滚烫。
她之后说了什么，我都已经不知道，再反应过来，她已经从支架上拿下话筒，开始轻轻唱着。
落入海的云，仰望天际的星。
在海底，有人说所见之光只是虚妄的幻境。
我听着，这首她曾经侍弄着花，反反复复给我哼过无数遍的无名小调。
原来是送给我的吗？
恍如隔世，恍如隔世。
再一恍惚，演唱会已经将近结束。她在屏幕上灿烂的向我笑着，就像那次她刚刚完美移栽了一盆花，歪歪扭扭的跑过来朝我邀功，虽然那盆花并不尽如人意，但此中情意又怎是外观的华丽与否比拟得了呢。
“其实你和我相见并不是那么早，我们彼此之间或许本应该毫无交集，或许本应该只是一面之缘。”李艺彤眼里亮晶晶的，紧张的来回转着话筒。
“其实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，我觉得你特别冷淡，所以我当天笑得太灿烂——后来我才发现，原来你并不是如表面一般，你的内心深处也是柔软而温暖的，或许这么说可能有一点肉麻吧。说了这么多，我的意思是——人生很长，我们也许兜兜转转，波波荡荡，最后却回到了原点，过久了确实会感到厌烦。”
“但如果是和你相伴，又怎会有索然无味。”
一席话，她不过说了五十多秒。我却仿佛沉溺于此，像是最烈的酒，浇在心头，又烫又痛却把所有闷在心里的禁忌心事逼出来，无论是否被世人唾弃，无论是否飞蛾扑火，自取灭亡——毕竟心事何来理由。
心事，从来不讲理由。
喜欢也是。
只有桔梗花懂我的心思啊。
说罢，不顾全场哗然，不怕灯光明灭，不惧咒骂污蔑，不理现实残酷。
她怎会畏世俗。
6
长空漆黑寂寥，连一颗苟延残喘的星也没有。我看着天色从令人心寒的黑到慢慢泛起鱼肚白，再有第一缕晨曦撕破霞云冲出天际。
一夜未眠。
我仍然呆呆的枯坐，不知道在等什么。
天亮了。街上逐渐多起人来，嘈杂的声音涌入街角小巷，涌入花店，庸俗的回答着我长久的寂静。
我在等李艺彤。
突然，巷口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，快速的奔跑向我。
我迟疑着回头——李艺彤是不会如此慌张的。
哦，原来是那个卖玫瑰花的男生。
我有点奇怪，问他怎么了。
他指着巷口说：“那边有个大姐姐让我把这个给店长。”说完了，塞给我一个小盒子。
我细细的端详着这个扎着巧克力色丝带的小礼物。
丝带扎的有些乱，看起来确实慌慌张张。
我慢慢拆开盒子。
躺着一封信。
“‘人生很长，我们也许兜兜转转，波波荡荡，最后却回到了原点，过久了确实会感到厌烦。但如果是和你相伴，又怎会有索然无味。’婷婷桑，你听了一定会感觉很奇怪吧。”
“很对不起，我现在才告诉你，我是一个偶像——不过也是前任偶像了，现在的我也和你一样，在人群里浮浮沉沉，是所有过客的过客。虽然如此，但我不愿成为你的过客。”
我不愿成为你的过客。
“你还记得我在演唱会上的那首歌吗？那首歌我好像给你唱过很多遍，在花店里，你总是在给花浇水，我做不好这样的事，就在旁边唱歌，现在想想好像有点傻。”
“那首歌的歌词，‘在海底所见之光只是虚妄的幻境’，我以前确实是这么想的，直到我遇到了你。你给我的光，永远不止幻境。”
永远不止幻境。
“你曾经问我，为什么只买桔梗花，我当时说因为它的花语是‘永恒不变的爱’我希望我们如同桔梗花一样，虽然总是出现在配花的行列，却对彼此永恒不变，永远相爱。”
“看完了吗？”
我被这字字真挚的语句击中。
在恍恍惚惚间蓦然回首，看见来人倚在紫藤花架上，开的冰绡暖云的花轻抚过她的发顶，沐浴在初晨的万色晨曦中，点亮了世界。
是李艺彤。
当她褪去偶像华丽的繁饰，不再化着精致的妆容，不再登上空旷的舞台，不再听着人们的欢呼或舆论，不再抓着话筒放声唱，却也如同星河般璀璨。
我听见她说。
“答应我吧。”
我什么也没想，什么也想不了，什么也想不到。
我只有冲过去而已。
我抱住她，闻见她怀里的桔梗花的味道。
我答应你，我说。
永恒不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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